一名臺北學生注意到了大陸奇特的培訓班文化。這名中國美院的學生對兩地進行了比較:臺灣沒有那么多專為考試服務的畫室,而大陸的學生把在畫室學習當作人生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,因為考不上就完了。他疑惑地問:“畫畫不是興趣嗎?畫畫應該沒有壓力啊!”
大家都把興趣班當成應試捷徑的一個結果是,行情水漲船高,為了加分或者應試而學的孩子并沒有得到這方面的回報。據了解,杭州一所小學,班主任曾讓孩子們填興趣特長,一個班50個孩子,35個孩子在學鋼琴。老師不得不宣布說,彈鋼琴不算特長,因為“會的人太多了”。
據了解,2012年杭州建蘭中學招生,以特長生名義報名的學生就有三四百名,其中鋼琴十級的學生就有60多個,而按照學校的招生計劃,鋼琴特長生只招收一兩個。
問題是,經過如此慘烈廝殺進入民辦中學的藝術特長生,很多人會在初中比較嚴峻的課業壓力下,放棄藝術特長。
當興趣班成了“信仰”,這些奇特的場景才能在各地上演:周末孩子在少年宮上一天的課,家長就在外面扎帳篷,孩子睡個午覺繼續上課。幼兒園也不能幸免,四五歲的孩子下了課,家長在走廊上喂飯,這些還沒有解決自主吃飯問題,晚上還要抱著奶瓶入睡的孩子,吃完飯要接著學習。
杭州市第二中學是當地重點高中的“第一梯隊”,近年來挑戰“輕負高效”教學,希望能“把時間空出來讓孩子玩”,結果遭致家長集體反對。“他們問我,為什么不把時間利用起來給孩子補課?”校長葉翠微說。
杭州市教育局初等教育處處長蔣鋒也有類似苦惱,“我們這兩年開始重點查違規補課,有天晚上十點多,有家長打進市長熱線‘12345’投訴,我以為哪里在違規補課了,結果家長要投訴的是‘為什么不讓孩子補課’!”
“我覺得現在的孩子很可憐,真的很可憐。”長期關注幼兒教育的浙江省特級教師王芳說。即便在看似離高考指揮棒十萬八千里的學前階段,家長們“很急,很瘋,很可怕。”
“家長患了一種病,集體焦慮癥。”浙江省教育學會副會長魯林岳說,“這種病是我們整個社會焦慮的折射,一些政府部門是GDP導向的,一些教育單位是GDP導向的,所以大多數家長不能幸免,無法超脫。”
“另外一個原因,今天的家長對子女追求成功的訴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。因為現在大多數孩子是獨生子女,獨生子女的成敗對家庭來說,是百分之百,簡單的就是說,輸不起。再追究下去,跟我們的文化、傳統教育價值觀有密切關系,跟人才觀、幸福觀存在誤區有密切關系。”
“我覺得身邊的同學都很急,急著嫁人,急著找個穩定的工作,”在浙江大學新聞系就讀的臺灣學生李伶在接受《錢江晚報》采訪時說,“臺灣的年輕人大多追求自己的夢想,過自己想要的生活,然后再考慮安定下來。”
浙江大學社會學教授馮鋼說:“有一種理論我聽了不知道多少遍,家長對孩子說,如果考不上大學,你怎么跟有錢人家的二代拼,你怎么跟機關領導干部的二代拼,你根本拼不過。你唯一能拼的,就是你如果考進大學,你可能還有希望。”
馮鋼說,從上世紀90年代后,社會結構開始逐漸固化了,社會向上流動的機會越來越少。如果說一個社會所有能夠向上流動的渠道只有一條,就是考大學,那么家長肯定都圍著高考打轉。
馮鋼說,在這種時代背景下,家長焦慮不能完全避免,但當焦慮成為一種社會群體性疾病,并且非理性地互相傳導蔓延時,那么在這個群體中最脆弱的那些人,一定會出現不理智的行為。而這些行為的承受者是他們自己的孩子。